第九章 瘸子

　　在这个世界上不怕疼的人少有。在这个世界上一次次拿刀扎自己的人是疯子。在这个世界上感觉不到疼的人，应该是麻木了吧。

　　武瘸子一瘸一拐的走回家，他坚决不让我扶。

　　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刚刚抢劫我们的那个大学生也跟着我们回来了。

　　武瘸子在水龙头那冲洗他腿上的血渍，那个大学生怯懦得走进小小院，非常委屈得求武瘸子说收留他吧。

　　武瘸子说收留你？你能干什么？打劫？

　　大学生摇摇头。他说他太善良了，打劫他下不了手。

　　武瘸子嘲笑般问道：善良？不是懦弱？

　　武瘸子说完指指自己仍旧血流不止的大腿，那意思是你连扎自己都不敢，还想打劫？

　　大学生捅捅鼻梁上的眼镜儿，郑重其事得解释道：其实在打劫你们之前，我有过打劫别人的冲动。第一个是个捡破烂的老太太。可惜当我看到她相依为命的孙女喊她回家吃饭的时候，我心软了。不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，我难道还得不了手吗？

　　啪！武瘸子听到这里重重的扇了大学生一巴掌。大学生鼻梁上的眼镜儿差点飞出去。

　　那名大学生没有还手，并且他觉得武瘸子这一巴掌打得对。等他生把眼镜儿扶正以后，继续道：我也觉得欺负老幼妇孺不对，所以我第二个目标是一个彪形大汉，但他太魁梧了。他从我旁边经过，我连大气都不敢出，我的手在兜里握着刀子，怎么都亮不出来

　　啪！武瘸子又是一巴掌。大学生依旧没有还手。因为他觉得武瘸子打得对。欺软怕硬，他也觉得可耻。可就在他认为自己今晚打劫不到的时候，我跟武瘸子出现了。

　　那大学生说，他一开始觉得打劫残疾人并不光彩。可当他真正拔出刀子，打劫了武瘸子的时候，才知道自己打劫错了对象。

　　收留我吧。那名大学生说。

　　武瘸子实在想不出收留他的理由。为了让武瘸子相信自己可以留下来打劫，那名大学生捡起地上的刀准备往自己大腿根扎。

　　武瘸子一把抓住大学生扬在空中的杀猪刀，狠狠批评道：你傻呀？这一刀扎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。

　　我不怕。我想做你一样的人。那大学生的回答傻得可爱。

　　昏暗的灯光下，武瘸子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。我看看不清楚他是笑了一下还是怒了一下。

　　哐啷。武瘸子用蛮力迫使大学生把手里的刀扔在了地上。

　　武瘸子默默低下头冲洗腿上的血渍，没再赶大学生。而这名大学生也也试探性得喊了一声：师父。

　　武瘸子突然愣在那里，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。大学生忙用手捧了一捧水，开始为武瘸子洗起伤口来。

　　昏暗灯光下，武瘸子眼角似有泪水。他很想去摸一摸大学生光滑的头发，但又怕自己的举动让大学生觉得反感，于是又悄悄地缩回了手。

　　看得出来，武瘸子非常喜欢这个徒弟。

　　我默默地回了屋，不再打扰这一对师徒。

　　摸黑上了我的床铺，虽然很小心，但睡在我下铺的邓紫佳还是被我吵醒了。她问我怎么这么久，我指了指已经微微鼾声的苏子灿，没有说话。邓紫佳也没多问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说穿着衣服睡觉真不方便。

　　男女混住确实很不方便。但一直熬夜到凌晨三点半，已经很累。呼呼睡在床铺上，疲惫让我们忽略了彼此的性别。

　　此刻躺在床上，我的紧了一天的精神终于放松。不用违心去骗人，也不用提心吊胆得担心谎言被拆穿，更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与鲨鱼斗智斗勇。

　　因为早晨鱼少，我们一般早晨不钓鱼。所以大多数人一觉会睡到中午。

　　中午我第一个醒来。我看到武瘸子我在床上，原本雪白的被单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。

　　我吓了一跳，连忙喊了声武哥。

　　武瘸子没用动静。我急忙跳下床，推醒胖子。

　　胖子也吓了一跳。因为武瘸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，胖子试着喊了两声武叔，武瘸子依旧没有动静。

　　武瘸子不会流血流死了吧？

　　我忽然觉得事情不妙。于是忙用手靠近武瘸子的鼻子。

　　武瘸子鼻息还在，但呼吸微弱。

　　我推推武瘸子。可武瘸子没有动静。我知道武瘸子可能是流血过多，休克昏过去了。

　　如果长时间休克，武瘸子会真的死。于是我跟胖子急匆匆把武瘸子从床上抬下来，背着往诊所跑去。

　　路过门口的时候，那名昨晚打劫我们的大学生坐在门墩上。他看到我们背着武瘸子急匆匆往外跑，便知道武瘸子出了事儿。他追在我跟武瘸子屁股后面哭了一路，喊了一路：您不愿意收我做徒弟就算了，您没必要寻死呀师父，师父，师父`

　　要不是背着武瘸子，胖子真想踹那个大学生一脚。大学生的哭腔让街上的行人对我们投来怪异的目光。那种目光让我们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。胖子边跑边吼道：别他娘的哭了。跟个娘们一样。我叔要是被你哭死了，我第一个弄死你。

　　等我们把武瘸子送到诊所的时候，王大夫看到脸色苍白的武瘸子也是吓了一跳。他边诊断边嘟嘟囔囔得抱怨武瘸子说：腿不是自己的呀？真不疼啊？

　　可惜的是武瘸子这个多年的老友没有像往常那样回答他。等把了把武瘸子微弱的脉搏，王大夫忽然激动的骂起瘸子来：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？你这条腿就是我的命。你这样扎来扎去是后悔当初救了我是嘛？

　　我不知道当初瘸子与王大夫经历了什么。但我知道武瘸子这条腿的瘸，肯定跟王医生有关系。

　　在我的脑海里，我想他们的故事是这样的：当初王医生学艺不精，给人看病结果误诊，得罪了权贵。在遇到仇家追杀的时候，杀猪仔武世文挺身而出。武瘸子一把杀猪刀打打退一波又一波攻上来的仇家。对方觉得武瘸子够硬，是个人物。于是又敬又恨得跟武瘸子要个说法。

　　王医生终究是做了理亏事儿，于是为了了解此事，武瘸子废了自己一条腿，保了王医生一条命。

　　他们的故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？

　　我觉得是。因为这样才配得上混社会大哥这个角色。

　　虽然嘴上骂武瘸子死了才好。但看得出，王医生很担心武瘸子。老王先给武瘸子做了个简单的包扎，在止血过后，再用银针在武瘸子身上几个重要穴位扎了几针。

　　王医生在自己的急诊室忙了将近一个小时。一个小时过后，老王深出一口气，走出急诊室。

　　早在外面等得焦急的胖子以及那名大学生争着拦住王医生。

　　王医生淡淡的说：完了。

　　胖子与大学生俱是一愣。

　　完了？

　　大学生第一反应便是奔到急诊室武瘸子床前跪下来大哭：师父。都是我害了你

　　胖子一脚踹开大学生：还他妈哭。踹死你。胖子边踹，也抽噎起来。

　　哭什么哭。我说针灸手术做完了。王医生的话让胖子和大学生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
　　王医生狠狠骂了胖子跟那名大学生一句：山炮。之后晃晃悠悠往诊所外走，走的时候告诉我们：存在动脉的，淤血放出来了。不过他那条腿废了。去大医院截肢去吧。不然晚了就真的神仙也救不了了。

　　我说胖子还愣着干嘛，快呀。

　　胖子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带着那名大学生把刚刚苏醒的武瘸子抬上了门口的出租车。

　　临走之前，王医生给武瘸子点了一根烟。王医生说：我不欠你了。以后再做坏事儿了不用扎这条腿来忏悔了。它马上就离开你了。

　　王医生这话说的莫名其妙。临走之前武瘸子摸着自己那条腿对王医生点点头。

　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。武瘸子摸着自己那条腿，苍老的脸上略有几分疲惫。

　　他在想什么呢？

　　他扎腿究竟是在忏悔什么呢？莫非他的腿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风云？

　　他的腿又是怎么瘸的呢？

　　当年你做医托骗病人来我这里看病，我开的药方耽误了许多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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