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杀戮
气氛有些浓重。
江景程是个菩萨心肠，听到我的话眼泪汪汪：“小槿槿，不能想办法救他们吗？那么多条鲜活的性命……”
我没出声。
尹冷着脸对他说：“江景程你忘记了店规？签合同后，不许私自进入人类社会，不许随便插手人类事务；合同有效期内，不得违背任何命令。我们需要做的，只是抓捕戒灵，抓到了它，才不会有下一架飞机失事。”他顿了顿，嘴角的笑有些无奈，“而这架飞机上的人，是我们用来抓捕戒灵的牺牲品，他们，注定死亡。”
我心底一颤，尹向来展现的都是温和的一面，可这些话，却十分残忍。
听见清瑜问：“尹，如果非要救他们呢？”
我扭头，望住温柔的尹。
那一刻，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，我不知道救还是不救，只是想听尹的回答。
尹笑的温润，金色的发在阳光下耀眼极了，白皙的皮肤上，有一圈小小的绒毛。那一刹那，我以为他会说“如果你们想救，那就救。”
可他却说：“如果救下乘客，代价是我们四个人的生命呢？清瑜，江景程，你们两个心肠太软了。”
清瑜哽住。
江景程表情讪讪。
我望着窗外成片的白云，它们随着飞机的飞行，缓慢的散开，像棉花糖一样，看起来软绵绵的。空气中，我仿佛嗅到了梦幻甜蜜的糖味。
“尹还真是冷漠呢。”我握着手中的橙汁，垂了眸，想起死去的父母，我说，“不过我貌似没有资格说这句话。”我可是间接杀死了自己的父母。
江景程眼底闪过一抹心疼：“小槿槿……”
清瑜抿了抿唇，看向我的目光染上了异样的色彩。
头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扣住，接着一阵乱揉，我有些无奈，这大概就是尹安慰人的方式，他总是喜欢以此表达自己的温暖。
尹的声音格外温柔：“小槿，那不是冷漠，是迫不得已，对吗？”
我指尖轻颤，扯起牵强的笑。
依稀记得小时候，我尝试着救过即将死亡的人，但付出的代价却是那人永久消失。那人确实没有死，因为他就像从未存在过，没人记得他，没人知道他存在过，只有我，只有我还记得，我曾经救过一个即将死亡的人。
后来，预知父母死亡后，我纠结了许久许久，一边怕他们消失，一边怕他们死去。
那时想着，死亡总比从未存在过好吧……
再然后，在我的犹豫之中，父母死了。
我以为自己麻木死亡，可还是开始自责。
我想着，如果我那时救了父母，父母或许不会消失呢？如果我那时救了他们，他们或许，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。
我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。我开始认为，是父母没有提前给我酬金，所以我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。这样，可以增加我的罪恶感，我不能释怀自己，我也知道走进了心中虚构的罪恶圈套，但我，无法自拔。
望住尹温柔的目光，我没再说话。
-
根据上一次坠机事件，戒灵能够录下乘客的声音，推测出戒灵很可能就在飞机上。研究良久，最终，我们选择了敌不动我先动的战略决策，我们担心的是戒灵一旦动了，飞机很有可能直接坠毁，到时戒灵趁乱逃跑，飞机内乘客又全部死亡，那可真是得不偿失。
“小槿和我检查头等舱和公务舱，江景程和清瑜检查经济舱，一旦有情况，烧这张符。”尹把四张符纸，分给了我们四个人。
我看了一眼，这符以前用过，是在通讯设备无法使用时保持联络的。持有符纸的任何一方发现情况，可以烧掉符纸，另一方手中的符纸就会立即燃烧。
“一旦有发现，立即点燃符纸。”尹对我们说，“戒灵之王，我怕你们应付不过来。”
清瑜点点头。
江景程抛了个媚眼：“尹，你也是啊，安全为上。你要是受伤了，我会很伤心的。”
我们四个解了安全带，起身时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，叫住他们，拿出四张隐身符：“一、如果我们明目张胆的在机舱内走来走去，乘务员会对我们起疑心，我们不需要招惹这种麻烦事。二、戒灵在暗处，我们在明处，对我们不利，不如我们同样在暗处。”
尹贴上隐身符，笑道：“小槿这个时候脑袋不糊涂了？”
我怔了怔，说：“这是件好事。”
“噗。”江景程笑出声。
我不解的看向他，没有理解他的笑点。
清瑜一如既往翻着白眼，扯着江景程耳朵离开，边走边骂：“你真是个笑点超低的低级生物，跟你在一起搭组不仅降低攻击力，还降低智商！”
“哎哟——”江景程吸着冷气，“大小姐，轻点儿轻点儿，疼啊。”
我和尹对视一眼，无声笑了笑，开始在我们所在的头等舱搜寻。
“避免意外发生，我们需要速战速决，小槿，你留下，检查头等舱，我去公务舱。”在一个拐角处，尹晃了晃手中的符，“不要忘记，安全为上，时刻与我们保持联系。”
我说：“知道了。”
尹的身影渐渐消失，我拿起符纸看了看，忽然忘记了怎么用。我扶额，心想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，不得不去追尹。走过拐角，我看见尹没有走远，还没叫他，就听他自言自语的喃喃声。
“小槿要是出了事，可能一切都没了意义。”他轻声叹息，有些自嘲，“格……哦不对，你现在叫奏洛，我居然希望你尽快回到她的身边，毕竟我，不能像你那样，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。”
孤寂的脚步声响起，眼见尹一步步离开，我心中的疑惑越发的多。
尹，曾经认识奏洛？认识的话，为什么没有告诉我？你们，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……
这架飞机的头等舱，共18个房间，每个包间里面都有完整的服务设备。我握着符纸，在各个包间飘来飘去。依稀记得第6个包间内，一男一女躺在床上，女的喘息，男的做起伏运动，我津津有味的看了会儿，忽然想起还有正事要办，于是慢腾腾的飘出了房间。
站在走廊，机舱内的灯光有些昏暗，我慢吞吞的走向最后一个包间，撬开一条小缝。
悄悄凑上去，发现房间里格外漆黑与安静，里面的人，会不会是戒灵？
我伸出手，想要握住门把，眼前霍然一花，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，狠狠的抓住了我的手腕。
我下意识的握拳，因为手心里，是尹给我的符纸！
心一紧，迅速踹门，“嘭”一声，是肉体撞门的声音。想着房间里的人疼痛中精神力松懈，我用力把手往回挣，可我没料到，那人反倒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，用力一扯，房门一关——
“嘭——”
“呃！”手腕被门狠狠夹住，我疼的闷哼一声，冷汗渗出额头，顺着脸流下来。
攥紧符纸的手渐渐放松，我感觉到符纸被人拿走。咬了咬牙，顾不上疼痛，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门，一下子扑倒在地上。
入眼一片黑暗，房间内没有开灯。我微微喘息，掏出张符，夹于二指之间，可咒语还没来得及念出口，符纸突然燃烧起来，火势迅猛，我连忙扔了出去，可手指还是火辣辣的疼。
耳边一阵儿冷风拂过，我刚要向后退，脖子猛地被人狠狠掐住！
“呃……”双眼一黑，窒息感袭来，我抓住他的手，下意识注视上他的双眼。
猩红色的……宛如在大地上燃烧的曼珠沙华……
我心中一凛。
恶魔！
我第一反应是奏洛，但立即否认，奏洛不会杀我，我也没有闻到他身上固有的红酒香。
“你……呃！”我抓住他的手，刚要说话，他掐着我的手又加重了力气，顿时呼吸一窒，我向后仰着头，听到喉咙发出滋滋的响声。
“唔……”我想要说话，可嗓子只能发出呜咽声。
“你是个不详的女人。”男人忽然开口，声音苍老，还带了一丝无奈，“我敬爱的伯爵为了你，不惜三番五次伤害自己，恶魔是不允许对人类产生感情的，所以我要杀了你。”
我心一颤，伯爵？奏洛吗？什么三番五次？又听他说：“如果你死了，伯爵大人可能会去往冥界，要回你的灵魂。”他顿了顿，笑的阴森，“所以，我也会毁了你的灵魂，这样，你就不再会有转世，轮回的齿轮就会终止转动。”
我骇然，他的话信息量很大，可我现在无暇顾及，窒息越久，心里越烦躁，我需要脱离这种状况。余光撇到落在地上的符纸，只要我拿到它，就能联系到尹。
可要怎么拿到符纸？
四下看了看，蓦然发现恶魔穿的是一身黑袍，脑海里生出个念头，我狠了狠心，扯住他的黑袍狠狠一扯！
“哗啦——”
恶魔惊住，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做，趁着他失神，我从他手下逃脱，往符纸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。
抓住了符纸，原本忘记如何使用的我，居然在刹那间想起。我拿着符纸，用力在空气中一甩！
看着符纸在空中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花，我松了口气。接下来，只要挺到尹来找我，我就安全了……
“唰——”
强风刮过，恶魔突然闪现，把空中的符纸抓在手中，我怔住，望着那刚燃起的火星瞬间熄灭，心想，完了。
我低下头，扯了扯嘴角，不知道我的表情是哭是笑。
真是个致命的错误，我居然忘记了恶魔可以闪现……
压抑的黑暗中，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。
“这种符，叫同心符，用作联络。”他语速缓慢，充斥着蔑视，“任何一方点燃符纸，另一方的符纸就会燃烧，化为灰烬。小丫头，你真是可笑，这种东西也试图在我面前使用？”
他慢条斯理的撕着符纸，我望着被撕成碎片的符，犹如我此刻的心情，缓缓地飘落在地。
我握紧了拳头，望住恶魔隐在黑暗中的轮廓。
“除了死亡，我是不是没有其他选择？”
他在我面前蹲下，用格外慈悲的眼神看着我：“是的，你没有其他选择。在我们恶魔眼中，无论任何，只要构成威胁，都会歼灭。小丫头，如果有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恍然一笑，“不，你已经不会转世了，你，会彻底的消失。”
他慈悲的笑，抬起胳膊，泛着黑气的手掌，朝着我伸过来……
我低下头，霍然避开他的手。
他动作一滞。
我微微一笑，抬眸，凝视他猩红的眼睛：“不好意思，我要告诉你个糟透了的消息。”我放大唇角的笑，凑到他的耳畔，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，“好可惜，我啊，不会死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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