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 镜书如面
一曲毕，风渐止。
琉苏站在千灵破面前，双眼直视那张瑶琴，诧异道：“你这琴，我见过！”
千灵破收了琴，撇嘴道：“连说的话，都一样！”
琉苏问：“什么一样？”
“没什么！”千灵破回道，心中却是想起，那夜抚琴时，羿希也说了同样的话。
“以前，怎么从没见破哥哥抚过琴的？”琉苏还是追问。
“刚学的，不行么？”千灵破不想说。
“你怎么，也会《红尘散》？”流苏不罢休。
“我是来辞行的，”千灵破道：“你老问琴做什么？”
“这很重要！”琉苏认真的看着千灵破，掏出怀里的埙，急道：“这埙，是石榴哥哥给我的，他说世上只有两人能吹，我第一次拿起它，便吹出了《红尘曲》！”
“那又怎样？”千灵破心中称奇，嘴上却淡漠。
“还有，我今日在霜影镜里，也听到了红尘曲，奏曲的三人，我觉得好像你、我，还有石榴哥哥！你不觉得很奇怪么？”琉苏一口气说完，直直的看着千灵破。
千灵破越听越心惊，一把抓过琉苏手里的埙，放在嘴边就吹。琉苏有些期待的看着，却哪里有半点声音？
“破哥哥也不是第二人！”琉苏道。
“你只看见三个人？”千灵破问。
“弹奏曲子的，只有三人。”琉苏肯定，想了想又补充道：“可惜，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。还能吹埙的，又会是谁呢？”
“很多事情，都看不穿，”千灵破直到现在，他也感应不出琉苏的灵魂力，有些介怀，话中有话道：“所以不如......”
“不如怎样？”琉苏紧张地看着千灵破手里的埙，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。
果然，千灵破恨恨道：“抛开他！”说着，便将埙高高举起，就要扔下山去。
“不要！”琉苏飞快扑过去，死死拽住千灵破的胳膊，叫道：“破哥哥，还给我！”
千灵破换了只手再要扔，琉苏捉住他另一只手，张口就要咬。千灵破吃过一回亏，哪里还敢让她得逞，赶紧把埙递还给她，跳脚骂道：“你疯了？！”
琉苏把埙紧紧抱在怀里，怒视着千灵破道：“为什么要这样？”
“他不属于你！”千灵破说的是羿希。
“只有我能让它不沉默！”琉苏说的是埙，又道：“只是个念想，你也要毁掉吗！？”
说完，两人都不再言语，隔着咫尺，看着对方。
“唉！”千灵破率先叹了口气：“我走了！”
“保重！”琉苏还有些生气。
“你要当心！”
“当心什么？”
“陆貅，还在找你！”千灵破道：“没事情，别下山。”
琉苏知道，这些年千灵破一直在替她留意着暗域，心下也是感激，便道：“你不在，我不会去青木堡了。”
这个回答千灵破似乎很满意，转身之际，竟然破天荒的笑了。
“破哥哥！”琉苏在身后道:“你笑起来......”
千灵破停下，竖着耳朵听下文，却听琉苏接着道：“不如不笑！”
千灵破一个趔趄，逃也似的走了。
琉苏望着他的背影，轻声道：“破哥哥，你也保重！”
眼中，竟有些湿了。
......
光阴似箭，一晃又是小半年。
自从霜影镜开启之后，琉苏的心境，已经截然不同，不再急功近利，心修的进展反倒飞速，眼看已经快要突破到高阶了。
魔法力的体修，却相对慢些，好在能够得到霜影镜更多的力量，也到了中阶第二层。
修魔士寻常的实力划分，由心修和体修两部分组成，心修灵魂力，体修魔法技能，二者相辅相成。都分作低、中、高三阶，每阶又有九层。但到了法尊级别，却是又当别论了。
心修接近高阶，在琉苏这个年龄，已属罕见，再强力突破，未必有益。所以这几个月，除了将技法练得更熟，琉苏把更多的时间，用在寻找天镜线索上了。
《阡陌卷》能够显示出的章节，她现在都能如数背下了，却依旧没找到修习之外的任何内容。琉苏也不气馁，每日细读，有月光的夜里，更是披星戴月，不耽误月光的能量的吸取。
这夜，月色清朗，正是冬月十五。
琉苏捧着墨玉，临窗研读。她总觉得今夜的月色，有些不同往常，似乎要朦胧许多，便抬起头来看天。这才发现，圆月已被遮住了小半边。
“原来，今夜有月环食呢。”琉苏自语道。
那月食来得也快，才一炷香时间，便快要被黑影全部遮住，周围的月晕，眼看着就要合拢。
就在这时，琉苏体内骤变，灵魂力像是突然被抽空了，不待她细想，胸口锁骨间，便传来一阵微微的酥麻。琉苏先是一惊，才又想起，是灵符出现了感应。
“我都差点将它给忘了！”琉苏自嘲道。也难怪，自从上了离山，琉苏远离危机，那枚灵符，便如沉睡了一般，十年没有动静。
此时月圆之夜适逢月食，琉苏本该最强的灵魂力，瞬间被降到低谷，这情形，就好比魔力突然尽失一般。那灵符有所感应，便自发重启护主。
果不其然，就在月晕合拢一瞬，那圈环食月，一下子散发出五彩的光亮。几乎同时，灵符也闪出一道紫芒，咻地一声，射向了流苏手里的墨玉。
只见墨玉仿佛被激活，泛起耀眼的光，由红而黄，由黄而绿，由绿而青，由青而蓝，如此循环了三轮，再一层层浮出墨玉，叠作一起，悬到空中，竟是一本五色霓虹的书。
那五色书缓缓翻开红色的书页，一片星星点点的红光，便从书页上升起，飞舞一阵，聚成一行字：“吾儿琉苏，见字如面。”
“是母亲，还是父亲？”琉苏知道，这定是父母留给自己的讯息，只有灵符感应，才能开启。
顿时，琉苏心中涌起既陌生又亲近的感觉，难以名状。
就见那五色书，又翻了一页，这回却是金色的字：“寻镜之路，藏乎镜书。”
“这是说，天镜的线索，都在天镜传书中？”琉苏想。
第三页又是一行绿字。
“正名镜书院，寻书寒宫府？”琉苏念完，书又翻了一页。
青芒过后，是一句嘱咐：“见珮如吾，持之见虞婆，可观菱华，切记。母字。”
“是娘！”琉苏心道：“什么珮，虞婆又是谁？”
正疑惑间，那书翻开最后一页，却再没有字迹，五层书页，渐渐融合，像漩涡一般，围着中心缓缓旋转，越缩越小。一道刺眼的光芒过后，只听啪的一声，一块杏树叶子大小的事物，落到了地上。
琉苏拾起那事物，却是一枚琉璃珮，状若半月，五彩斑斓。
“这是母亲的信物！”琉苏紧紧握着琉璃珮，仿佛间，有股温暖而慈爱的气息，透过手心，流到了心里。
次日一大早，琉苏便迫不及待地找到紫夜，将昨日之事，细细讲述了一番。
“师父，镜书院是哪里？如何证名？”
“就是天镜书院，”紫夜道：“也是，今夏，又该大选了。”
“大选？是修魔士身份的甄选吗？”
“没错，十年一选，今年的天镜书院又又得热闹了。”紫夜道：“苏儿，师父本来也有意让你参加，毕竟，只有通过考试，你才算正式的修魔士。”
“师父不是不在乎名分的么？”
“这和名分无关！你想找到天镜，就须参阅《落篱》、《菱华》两卷传书。”紫夜笑道：“《菱华遗卷》倒是在寒宫府里，可《落篱》却在天镜书院，只有大选前十名，才有资格看呢。”
“原来菱华指的是也传书。”琉苏恍然，又不解的问道：“为什么母亲不直接告诉我天镜在哪，还要费力去找？”
紫夜道：“你可知天镜线索现世，将引来多少觊觎？依你现在的实力，必会成为众矢之的，徒惹杀生之祸！”
琉苏恍然，又道：“寻镜之路，也是我的历炼之路？”
“你母亲既如此安排，自然有这个打算。”
“那我今年，就要去洛城么？”琉苏的心，止不住地砰砰直跳，洛城有镜皇宫，有石榴哥哥！
“去洛城，还有寒宫府。”
“寒宫府？映璃，她也会参加大选么？”琉苏不由想。
洛城，寒宫府内。
映璃问寒宫云道：“那个远房姐姐，她叫什么？”
一日前，寒宫府收到离山紫夜的信，说是有寒宫氏后辈琉苏，将以离山弟子的身份，前来参考，望寒宫府照顾云云。
“信上说，叫琉苏。”寒宫云道。
“那就是寒宫琉苏咯，”映璃道：“她是紫夜的弟子，相必也是厉害呢。”
“体修心修都是中阶，放在年轻一辈中，也算优秀了。”
“真想早些见到她，璃儿一直就想有个姐姐呢！”映璃向往道。
寒宫云笑道：“你不是有个缇信姐姐了吗？”
“寒宫自家的姐姐，不一样的呢。”映璃道：“也不知道，她长什么样呢？”
寒宫一脉，女子皆是美貌，故而映璃会有此一说。
“放心吧，自然是我的璃儿更漂亮。”寒宫云知道女儿的小心思，笑道：“知道娘为何不叫你露面么？”
“这不是寒宫家的规矩吗？”
“娘是怕洛城的男孩们，都看直了眼，来找娘的麻烦呢！”
映璃知道是句玩笑，被戳破心思，也不遮掩，只道：“别人就算看瞎了，也是自讨。我只要羿哥哥喜欢！”心中却想，可惜他被罚去戍边，却是有三年未见了。
正出神，就听寒宫云道：“娘倒是也想看看，紫夜的亲传弟子，到底如何呢。”
四月芳菲，离山南面，又是漫山的蔷薇。
山径之中，一个紫裙少女，轻灵而下，身后带起片片花瓣。
十六岁的琉苏，告别紫阙台，只身赴洛城。
（第一卷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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