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差钱的合伙人
Jason的新所中文名是“臻易”，到了臻易我就明白甘琪当天为什么突然咳嗽了。
据HR的人说，Jason几乎把安益中国分所快一半的人都给带了出来，而且这一半还都属于安益精英的那一半，安益几乎被整得名存实亡。哪里有一点和Jason口中的“人丁稀少，势力单薄”靠边的。
在臻易的实习并没有Jason说得那么轻松，除了周三和周五下午过去，平时晚上也基本都要远程在宿舍处理文件，偶尔周末也会被喊去加班。
忙些倒也好，我在臻易的茶水间泡了杯咖啡，喝了一口，心里在想，忙些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。
从咖啡间出来，迎面有两个人走过来，这两个人都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，不一样的是，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衬衫领子上绣着颇为花哨的梅花，一朵一朵红得妖艳。
那人走到我旁边的时候歪头看了我一眼，他的五官让我觉得似曾相识，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走出一段，我回头，看到他进了Jason的办公室。
傍晚我和甘琪照例到楼下的快餐店吃饭，今天晚上又是一个加班夜，来臻易实习后，我们就没有按时下过班。
吃到一半，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一个人。
“唉呀妈呀，真的是你！”对面这位美女的嘴里爆出了浓重的东北口音。
“田姚！”我放下筷子，朝她伸出手，立马就被她攥住了。
“从美国回来也不主动联系我啊你！”田姚使劲捏了捏我的手，“你怎么也跑这儿来吃饭，不会也在CBD这儿实习吧？”
“你也在这儿实习？”
“是啊，我就在对面那栋楼里。”田姚伸手指了指窗外。
“孚芪的实习结束了？”
田姚听到这句，一脸的红光就暗了下来。
这时甘琪指了指手机，“Jack喊我，我先上去了，你们慢慢聊。”
甘琪走后，田姚撇了撇嘴，“别提孚芪了，上火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田姚的反应很奇怪，我诧异地看着她。
“那份实习，不简单啊，到后来才知道。”田姚歪着嘴角，嘲弄地笑了笑，“还想着公司福利好，连员工化妆、衣服都给解决了，没想到这些其实跟电脑什么的差不多，都是工作用品，给钱是真的很大方，记得面试时候咱们那组最美那姑娘不，有一单提成拿了这个数。”
田姚朝我伸出五根手指头，“五千？”我问。
田姚白了我一眼，“别搁这儿丢人了，五十万！”
我差点被嘴里的饭噎住。
“没想到吧？所以虽然一开始都不大情愿，但是我们这六个人里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姑娘离开了。我是一点儿都受不了，对着那些大叔老爷爷，我觉得恶心，碰一下手我都想吐，给我多少钱都弥补不了我的精神损失。”
田姚这么说，我突然就明白了，一时间整个人都被惊到了，“你是说……”
我梗着喉咙，说不出口。
田姚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，“用非常手段拿项目，其实说白了就是高级三.陪。”
“怎么可能，招的都是大学生，学校也蛮好……”
田姚“嗤”了声，“现在的大学生满地都是，有几个能找到这种级别工资的工作，找不到工作的也遍地都是，大学生又怎么样，还不是都心甘情愿地留下了！”
我夹着一块青菜，顿了一会儿又放回盘子里，一时间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信息。
田姚在对面笑开了，“你幸好是被撸下去了，我这种粗线条的到现在都还觉得反胃，换成是你，还不知道得留下多少阴影。”
被撸下去……
我脑袋一激灵，当时让我被撸下去的是许亦楠，他看起来那么不讲道理，又一意孤行，坚持不肯告诉我原因，气得我很多天没有接他电话，他这么做难道并不是因为控制欲作祟，而是因为，他那时就了解了这份工作背后的内容？
所以在这件事情上，他又默默承受了我的仇恨，只为了保护？
我似乎，又误会了他。
突然就想起了方蓬的话，“老是跟个春雨似的，润物细无声的能成吗，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”……
曾经的他在背后默默为我做了许多事吧，有的好心甚至只换来我的忌恨。
只可惜，知道得太晚。
“怎么看着有点呆啊？”田姚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，“吓成这样？”
我回过神，冲田姚笑了笑，“没有，突然想起一些，”我顿了顿，“一些陈年往事。”
田姚歪起嘴角，表情有点痞，说出的话像一句歌词，“这位姑娘，往事默念，快放手让它随风飘。”
我攥起筷子，点了点头，“你说得对。”
。。。
又是一个加班的周六，前台打来电话的时候，我正对着一份英文合同看得起劲。
“Cindy，前台有人找，出来一下吧。”
来实习这么长时间，因为没有直接对接过客户，还从来没有人找过我，会是谁呢？
透过玻璃门，隐约看到一个人穿着件黑色风衣，翘着二郎腿，坐在大厅沙发上，大约是也看到了我，站起来朝着我走了上来。
“崔译闻？！”
“安亭，又见面了！”崔译闻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。
我正要开口，听到电梯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，回头看到Jason打头从电梯间拐了出来。
“你们所业务很忙嘛，大周末的，实习生还要加班，还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。”崔译闻也跟着我的视线看了后面一眼。
“你这是逃课回来了？”
“有你这个学霸监督着，我哪里敢逃课，我提前修完课程，毕业回国了，怎么样，我是不是很棒？”崔译闻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，朝我摊开，“这么久没见，我又这么棒，给个拥抱怎么样？”
“God！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，“谋杀合伙人啊，鼻子都给你撞歪了！往哪儿走啊，会议室在这面！”
这是Jason的声音，我和崔译闻同时往声音的方向看，Jason一行人这时已经走进了办公区，被墙挡着，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。
我正要转回头，突然看到Jason从墙边踉跄地冲了出来，动作看起来很狼狈，差点撞到墙边的椅子上。
他一出来，就抬眼看向我们的方向，直起腰整理了下衣服、头发，又把手插进裤子口袋，瞬间甩掉狼狈，颇有气势地大步走了过来。
Jason腿长，没几步就走到我们跟前，对着崔译闻上下打量。“这是你朋友？”
这，是什么情况？一向视客户如上帝的Jason，今天怎么把客户晾在一边，跑出来凑这种无聊热闹？
崔译闻还保持着一贯的社交热情，不等我开口，开始自我介绍，“大律师好，我叫崔译闻，目前是安亭的朋友。”
“目前是朋友？以后呢？”Jason显然对这句话很感兴趣。
“以后，”崔译闻转眼看了看我，目光柔和地有点吓人，“有无限可能性。”
Jason嗤笑了一声，脸板得老长，“想追我们安亭？”
我揉了揉额头，有点头大。
崔译闻也不扭捏，坦然说道，“在追。”
“我是这家所的老板，当老板的都不喜欢员工在工作时间谈情说爱，”Jason严肃起来颇有气势，又转眼对我说，“希望这是最后一次，以后不要再让他出现在这里。”
我有点懵，Jason这反应好像有点过，昨天齐师兄的女朋友带着下午茶过来，也没见他说什么，还蹭了人家好几块糕点*******英所的老板管理风格果然硬朗，”崔译闻脸上的笑收了些，看起来还是客气礼貌，他往前走了一步，站在我身前，就几乎把我挡在他身后，“我来找安亭，除了主要想谈情说爱之外，也想顺带谈谈业务。”
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夹，抽了一张递到Jason手上，“我是江大生物的项目部经理，想和贵所谈谈一个收购项目的法律尽调服务。”
Jason接过名片，垂眼看了看，“江大生物……不会是收购美国Event公司那单业务吧？”
崔译闻笑了笑，不过是转眼间，仪态表情都跳到了商务风格，看起来有模有样，“您消息倒是灵通。”
Jason绷得笔直的腰杆瞬间松了下来，气势一下子变了，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手，递到崔译闻面前和他握了握手，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，之前就听说项目部来了新经理，没想到和我们安亭是好朋友。这么大的项目，安亭她谈不了，咱们到我办公室详谈？”
说完也不等崔译闻说话，抬手亲热地搂着他肩膀就往办公室的方向带。
我站在原地，看到崔译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，“我还有话没跟安亭说完……”
“不急不急，咱们谈完了我就让她下班，之后你们想聊多久就聊多久……”
我：“……”
不得不说，摊上这么个老板，我心情有点复杂。
好吧，我只能奔回工位继续看合同。
坐下看了一会儿电脑，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“Jane，刚才有人来我工位了吗？”
旁边工位上的Jane从电脑前抬起眼，扶了扶眼睛，“没看到，我也出去了一会儿刚回来，怎么了？”
“相框不见了，之前就摆在这个位置。”我指了指电脑旁边的空位。
听了这句话，Jane了无生趣的眼睛瞬间就放出光，“装着你那张职业照的相框？”
我点了点头，这个相框所里的每个同事桌子上都有，是人力同事统一制作发下来的，里面是每个人的职业照。
“是不是Tom拿的呀？”Jane压低声音说，“那小子看着就暗恋你。”
我顺着Jane的视线，看了看不远处Tom的位子，不可能吧……
我正有点愣，听到走廊里传来皮鞋的啪嗒声，William穿过玻璃门，快步走到我跟前，“Linda，这个文件麻烦你现在送到这个地址，”他把一叠文件和一张便利贴放到我桌子上，“对了，送过去之后就回学校吧，不用回来加班。”
William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回头，“记住，送完千万不要再回来，这是命令。”
William的表情很严肃，为了增加效果，还使劲点了两下头。
我有点愣，这个命令怎么这么奇怪……
我和Jane一起把William目送出去，“就他最酷！”Jane对着William的背影撅了噘嘴。
如此也没时间再去计较相框的事了，我收拾了一下，拿着文件就出了门，刚出发没多久就接到了崔译闻的电话。
“你们所太酷了，”崔译闻劈头就说，“听说你们所有个和钱有仇的合伙人？”
“嗯？”
“对价几十亿的跨国收购单子，多少家律所在盯着，我主动送上门来，你们老板居然给拒了！”崔译闻说到后面，把自己给说笑了。
不能吧，依着刚才Jason那谄媚的态度，这两天不粘崔译闻身上就不错了，怎么可能拒绝？
“Jason拒绝的？”
崔译闻嗤笑了一声，“他倒是热情，不过看着也做不了什么主，你们所还有个不差钱的合伙人？”
Jason怎么可能做不了主，这所不就是他开的，我听得颇晕，实在想不通。
“是不是你提了什么苛刻条件？”
“细节根本都还没详谈，”崔译闻顿了顿，“要说条件我也就先提了一个，让他把你派到我们公司全程参与项目……”
我：“……”
“这对你们老板来说哪里算什么事儿啊！”崔译闻有点焦躁，“算了不说这个了，走吧，请你吃饭，你们老板刚才客答应让你提前下班了。”
“我不在所里，往大兴区送份文件，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。”
“我靠！不带你们老板这么欺负人的！”
我揉了揉额头，突然有点同情崔译闻，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，但想想总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耍得团团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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